消逝之后

某天在陽臺上澆花時，忽然發現了一株從磚縫中長出的小草。很小一棵，葉子碧綠碧綠的，努力伸展著幼嫩的葉子，根部扭曲著向陽光處蔓延，在一堆茁壯生長的盆栽面前顯得那樣格格不入——一個錯誤的出現。有那么一瞬間我想抬手拔掉它，但最終還是放棄了。看著那株小草努力生長的樣子，我心中莫名能想起許多，權且讓它聊作生活的慰藉吧。

如果故事到這里，可能就是一個普通的關于生命頑強和堅持的勵志故事，我會把它寫在我的日記本，然后漸漸把它從腦海里抹去。然而，故事的后續卻令我始料不及。經過幾天的高溫天氣，我再去看它，它的葉子已經干枯，身體蜷縮在地上，貼著地板，透出一股死亡的頹靡。它存在的時間是如此的短暫，拼盡全力獲得的生命，在自然的冷酷面前是如此不值一提。我看著它恍然發現，生命并不只是頑強，還有脆弱。生命的頑強在接近死亡的那一刻達到頂峰，在消逝之后永遠定格。

生命有恒久的存在，也有轉瞬即逝的短暫，但人的眼球總是被變化所吸引。人們往往注意生命的出現和消亡，卻忽視它存在的時刻。海德格爾說：“一朵花的美麗在于它曾經凋謝過。”也許，美麗消亡的那一瞬間才能喚醒人心底的觸動，因為那一刻它是那么強大而富有生機，又是那么脆弱。

我們追尋美，追尋永恒，追尋那種邊界之上的不可觸及，我們找尋生命存在的價值，我們找尋生命消亡之后的意義。烏江邊自剄而死的霸王虞姬，千年之后仍在傳唱他們的悲歌；馬嵬坡上楊妃逝，一曲長恨歌唱不盡心殤；熊熊大火里覆滅的圓明園，是世界文化遺產永遠的傷疤，國人心中永遠的疼痛；消逝的羅布泊，滅絕的平塔島象龜……許多令人傾倒的事物存在時我們驚嘆一聲后就習以為常，消逝后才猛然發覺他們的驚艷和無可取代。

也許只有在消亡的一瞬，才能深切印證存在的價值。如果我們僅僅驚嘆于生命的頑強，必不能深知生命的頑強；如果我們僅僅哀傷于生命的脆弱，也不會認識到生命存在真正的不易。

在消逝和忘卻以前，我想唯有以奮斗和珍惜去照見存在的真正意義。

（新啟元：楊鎮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