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闌逢雨

夜，好像很長，醒來，睡意全無。趴在窗前，樓下萬物俱靜。雨落在冬青小檗葉間，沙沙，像天空對大地輕柔的耳語，纏綿著，訴說經年不見的相思。誰家的汽車沒有入庫，淋在雨里，笨笨的像一只甲殼蟲。東邊矮墻上的絲瓜藤順著雨勢黑壓壓傾瀉下來，幾欲垂地，絲瓜花兒再沒有晴日里黃艷艷的顏色，此時也在雨里做起了遙遠的舊夢。草坪前的燈，昏黃暗淡，在清涼里烘托著溫暖，雨在燈前閃過，是亮晶晶的一眨眼，又一眨眼。

竟然下雨了，在這不能久眠的夜。房間的溫度正好，好到不用開空調，不用開窗子。在這樣正好的溫度里，竟醒來，竟有走到陽臺開窗遠望的沖動——難道是這場雨的邀請，在睡夢里，也要低低把我喚醒，前來赴這心靈的約會？

總是喜歡雨，像大多數人那樣。雨中的傘，雨中的青石巷，雨中樓檐滴答，雨中那淡淡的泥土氣息……即便沒有傘沒有青石巷，即便只有這一夜黑漆漆的靜默，只有一簾淅瀝瀝的雨聲，我也喜歡著，為一份閑雅，一份安靜，一份獨享內心美麗的空靈。

雨點急，雨絲密，萬千萬千沒有終結。思緒可以靜止，可以飄飛，這浩瀚的雨的世界任由我隨意支配，沒有方向地自由飛舞。

思念，感恩，委屈，在雨里仿佛彌漫成隱隱的音樂，催人淚下。總是把雨喜歡稱為雨淚，那雨聲也如伊人傷心的啜泣，聲聲不能勸止。

自豪，奮斗，向上，伴著清涼激起人昂揚的斗志，不墨守，努力會更好，更好。人生總會經歷坎坷，可依然堅信即使再多泥濘的背后，還是彩虹滿天。雨蕩滌塵埃，盡管輕輕，卻擋不住摧枯澤新的腳步。

如果在酣夢里，還真聽不到這雨的傾訴，就不會知道次日黎明那雨后清新的背后，曾有過怎樣戀戀不舍的糾纏和艱難訣別的悲壯。

一絲一絲，一串一串，雨在這夜闌人靜時優雅地灑下來。只為站在陽臺上的我而舞蹈而輕歌。我站在夜雨里，在它的清涼里，在它輕輕的低訴里，感謝這次邂逅。

是我在靈魂里有了知覺而欣然奔來，還是雨偷偷跑來把我從夢里拉出來，都不重要了，重要的是，在這個夏末，有一場雨，在萬簌俱寂的深夜，和本在睡夢中的我，有過一場幸福遇到。

（新啟元：田永星）